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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并
一个
有些人满脑子都是故事,而有些人只记得一些图像。我是一个不记得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故事的人,但有些画面从未被遗忘。我躺在地板上看着天窗。长方形的天窗,像火车票一样,布满了几颗星星。
《有星星的火车票》是前苏联作家阿克塞诺夫的一部著名作品。1963年,作家出版社将其作为“黄皮书”(即所谓的“内部参考和批评书”)出版。文革期间,这些“黄皮书”在北京悄然流传。我第一次看《有星星的火车票》是在1973年。三十多年后,我已经忘记了这部小说的情节。我只记得这个片段,它似乎出现在中文译本的第28页,当“我”听到死亡的时候。虽然这张“星星火车票”在我的生活中只是偶尔出现,但我总是记得在我知道它之前,它已经成为我生活中某一部分的象征,它与小说本身既有联系又不相关。在北大读《船票》的时候,我觉得他很自然地读了阿克塞诺夫的小说,“岁月没有中断/沉船在生火/红珊瑚的火焰重燃”,在船票的意象上总是有一些相似之处。
据说我小时候是个非常好的男孩,但是偶尔我会有一些不寻常的行为。当我大约四岁的时候,我不怎么说话,我喜欢傻笑或者模仿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由于先天性缺钙或其他原因,我不能跑,也不能上下楼梯。我住的幼儿园建于上世纪初。它很有名,充满了好孩子。有一天在幼儿园午休的时候,我偷偷爬到了二楼,但是我不敢下来,所以我坐在楼梯上大喊大叫,然后一连喊了几十秒钟的脏话,显示了我非凡的记忆力和语言能力,这也证明了我不是一个好男孩,因为好男孩在那些日子里不会说脏话。结果,我妈妈被幼儿园的阿姨们教育了,我被我妈妈教育了。但是没人知道我在哪里记住了那些脏话,教育的结果大部分都没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因为我是班里唯一一个能准确地写下祝愿伟大领袖长寿和他的继任者永远健康的学生,所以我很受老师们的喜欢。然而,老师很快就把情况告诉了他的母亲:第一,上课时他不跟同学们聊天和玩耍,上课时经常看着窗外,不加思考;第二,在课堂上不时离开座位,在教室的后半部分踱步一周,然后坐下。我对后者有自己的印象:教室很大,后半部没有桌子。今天,坐了一会儿后,我仍然有起床走动的习惯。
大约有许多孩子有一些不寻常的行为,这些行为在社会化和教育的过程中逐渐消失,从而符合正常的轨迹。然而,我的生活在小学一年级就偏离了轨道。在文革的动荡年代,我辍学八年。我没有机会被完全灌输社会规范,但我感到困惑,并经历了时代的疯狂。虽然我还是很听话,不太敏感,但是逃离正常轨道的生活本身就有一种颠覆性的氛围。当我长大后,我非常感激我童年的经历。虽然有很多恐惧,我也不开心,但我意外地被教育淘汰了,我的生活混乱、无聊、自由。在我出生的高峰期,我的院子里总是有一窝同龄的孩子,在革命取代阅读的时代,他们成群结队地游荡。因为我没去上学,所以我一个人呆着。当我大约十岁的时候,我乘公共汽车走遍了北京。当时,北京只有28条公交线路和13条无轨电车线路。我不仅从头到尾把每一个都记了下来,而且还能背出所有车站的名字。学生的月票是两块钱,但是由于我没有学生证,我只能用一张贴着我三哥照片的月票混过去。有一次,我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改名为建国路的八王坟终点站被抓,当时我没有和北京人称之为“大一路”的一路公交车混在一起。受到训斥后,我被告知要求我的家人支付罚款。我突然想起我哥哥的一个同学在隔壁菜市场卖肉,说你让菜市场的范师傅带我走了。一听说我认识范师傅,一号客运站的人立刻变得友善多了。过了一会儿,范师傅来了,事情解决了。罚款没有支付,月票也没有被没收。那时,用票买肉是必要的。北京的一个家庭每月只有2英镑。通常,早上排队买20美分的肥肉是必要的。因此,肉类销售人员很受尊敬。
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日记现在读起来很有趣:一天,当我早上10点起床时,我上楼去打扑克。中间,我下楼吃了两次,一直玩到深夜才睡觉。有一天,在寒冷的冬天,整个空天坛公园都空无一人,枯萎的白杨高高耸立,指向天空空.那是一个多云的下午,从现在开始,北京冬天的公园景色进入了我的心田。四十年后,上周我去了颐和园的西岸。经过多年的修缮,这个地方自然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是记忆中的贫瘠和破败。在12月的阳光下,模仿旧桥重建的六座桥显示出荒凉,仿佛他们在天坛相遇。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一天,“星星火车票”会给我特别的感觉。虽然我当时听说这部小说很受《麦田里的守望者》的影响,但几年后,当我读塞林格的书时,我并没有被感动。也许是因为前苏联离我们更近。
二
11月的一个寒冷的雨天,我和作家周泽雄在徐家汇港汇恒隆广场一起喝茶朗诵。在21世纪华丽的购物中心,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谈论文学和历史。他最近写的关于索尔仁尼琴的文章非常熟练、精确和犀利。索尔仁尼琴有很多不同之处,其中之一是,与大多数作家相反,他的大部分主要作品都是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完成的,所以很多人不知道他是由于伊凡?丹尼索维奇的一天。我第一次读这部小说是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它也是黄皮书之一,非常罕见。当时在北京非常令人震惊。因为这本书,大多数人都知道索尔仁尼琴这个名字。
北大这一代的许多人曾经回忆起所谓的黄皮书和灰皮书的影响。他们的文学起点甚至思想起点都与此密切相关。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主流意识和话语,通过各种媒体渗透到人们的潜意识中。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一个徘徊在几种主流意识和话语中的过程,其中刻有所谓的时代印记。经常被忽视的是陈述背后的预设前提,即骨子里的价值。怀疑精神不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成年后几乎逃避的自我边缘化选择一样,它不仅基于理性认识,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经验结果。读书是我少年时最深刻的经历。我读书的原因实际上是偶然的。只是因为那时没有网络和游戏,我被学校大门拒之门外,逐渐失去了一个小朋友。至于读书,我一生都在想李殊先生。在他的家里,有一个大约15平方米的书房,一排排书架整齐地摆放着成千上万本高质量的书籍。这项研究在当时的存在是极其罕见的,而且在灾难发生后总是安全和健康的,这让人们感到不可思议。李殊先生是一个非常珍惜书籍的藏书家。他不轻易借给他们,但他对我们的兄弟很好。如果我没有在那个书房里找到这么多书,我就不会在16岁之前接触到很多西方文学名著。这些经典作品为我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虽然当时我不知道自己能读多少,后来又能记多少,但我可能根本不用去想。虽然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有眉头微皱、不时叹气的问题,但我心里还是知道我不是一个爱思考的人,也从来不敢炫耀先贤能理解多少。可以肯定,记得比较清楚的有《红楼梦》、《金本评梅》、《三言二拍》、《十日谈》等。这也更人道:青春期的荷尔蒙应该远远高于思想。
当我回到学校时,我已经十六岁了,我的行为基本正常。偶尔,我看到我的老师脱下帽子,鞠躬,这引起了全班的笑声。心理发展基本成熟的标志之一是我开始了单恋。与往常不同的是,我既不苦恼也不害羞,但我并不总是大声朗读和感到兴奋,像朝圣一样去比我大两岁的女孩家。用今天的话来说,这个女孩处于知识小资产阶级的早期阶段,在没有蓝灰色国防绿色曲线的时候,穿着小花衬衫和紧身裤在读《爱因斯坦回忆录》。我一直很感激我从她那里借的那本书,当时它的许多译本都有着深刻的感情。例如,我相信怀疑比信仰更能让人接近智慧。我相信人们不必信仰宗教,但没有宗教精神就无法生存。
三
我第一次乘坐高铁时,车票已经不再是一个纸板壳,而是一张上面没有星星的薄纸。车站很高,可能是在关注一个大国的风格。它看起来更像一个机场,与新干线车站不同。我很不幸。高速列车走了半个小时后停了一个小时。经过天津后,我看到窗外的华北平原下雪了。我听说高铁也像一架飞机,在深夜几个小时。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到达。这种不确定性和窗外转瞬即逝的雪景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流浪。匆匆走过地铁通道,坐上高铁,就像30多年前乘坐日本的新干线。在空的不同时期,历史往往惊人地相似或重复。风雨过后,我意识到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东西,这比历史在不断进步的观点可靠得多。
经过济南后,雪逐渐消失,南方越来越近。我曾经写道:我一生都在雪地里向往南方,时光在向往中流逝。他张之的“当你离开家,你会失去你的头发当你离开家。”。孩子们彼此不认识,他们微笑着问客人来自哪里?“这是我能背诵的最早的诗之一,但我没想到近半个世纪后它会成为现实。我最后一次在中国游荡超过一个月是在1988年的夏天。我的高中朋友在北京大学教书。他们有着年轻而明亮的眼睛,梦幻而不连贯的思想,经常写长信。我收到的最长的一封信是他写的,里面有22页关于文学、历史和人生感悟。用书法交流思想是青年人难忘的记忆之一。不幸的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的幻灭中,我收到的大多数信件都被我烧掉了。
我最后一次去颐和园是在那个夏天。我和他在湖上划船,聊了一下午,然后去威兰西餐厅吃饭。20世纪80年代初开业的卫兰应该是北京最早的私人西餐厅。据说它的创始人是一位从外交部服务局退休的老主人。他的烹饪技术很高,一开业就受到高度赞扬。餐厅位于颐和园正门不远处,在路北的一个小四合院里,但是有很多客人,从大学生到外国政要。我仍然怀念61法国猪排的味道。那天吃了法国猪排后,我们一定挥手告别,再也不想见面了。生活和历史变化如此之大,以至于没有人能回到过去。我几次找到一个电话号码,但最后都没有拨。这只是一种习惯。有时候我宁愿把一些难忘的人和事放在保险箱里。
当我到达上海时,已经是黄昏了。我把行李箱从高速列车拖到地铁,从地上站起来,走进一个温暖的私人房间。在21世纪,更多的友谊始于互联网。那天晚上,十个朋友成立了雁滩。八年前在小南沟为我准备了一顿晚餐。我的证词是上海太温暖了,这引起了笑声。我被告知这是今年上海最冷的一天。
与文学交朋友的命运其实是青春的延续。与周泽雄的相识也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的文学友谊。又过了一年,这一次,我静静地谈了六个小时。中年以后,朋友之间的交流不再充满激情,更多的是信任和会心的微笑,最后以热锅告终。在一个以食物为重的国家,大多数记忆都与饮食有关。几年前,我听说威兰西餐厅又开张了。新老板是创始人的儿子,老主人走了。我专程去那里吃饭,它位于苏州街一个非常繁忙的地段。从外面看,它要壮观得多。这家商店也大了很多,但它与过去的景象和品味无关。事实上,毫不奇怪,在过去的四分之一世纪里,这个城市几乎所有的旧痕迹都被抹去了。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很少在颐和园的湖边散步,因为冬天烟雾很重。那些日子里的水和山。
当我在象牙塔里的时候,因为年轻,我太关注塔外的世界了。然而,我还是想回到历史系工作,这也是该系所欢迎的。副院长告诉我:分房子绝对不可能,但我会考虑给我副教授的头衔。那年夏天,我以为我回到中国教书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我一路带着一盒黑胶回到了北京。然而,毕竟我没能成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人。因为我不可逃避的命运,为了诚实地生活,我突然离开了书的世界。很多年来,我都不读书,也不想再读书了。毕竟,生活有很多方面,我的性格永远不会有所不同。阅读历史和生活在几种不同的文化中让我对自己无动于衷,我一直憎恨精英意识和自我中心。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一个人,包括他的选择,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对我个人来说,也许唯一重要的是有星星的火车票,它把我从年轻带到了现在。它没有目的和意义,我注定要知道终点站在哪里。
火车准时到达福州。那天晚上,在郊区的温泉里,浓雾弥漫,灯光朦胧。这应该是一个晴朗的夜晚,空的天空布满了星星,在霓虹灯下显得朦胧。这是一个安静的温泉,这个世界在人工景观中很不真实。也许我们生活在许多这样的隐喻中,也许我们已经失去了原来的船票或火车票。无论如何,我仍然倾向于相信那些闪光会留在我的心里。
那是一张有星星的火车票。
标题:那张带星星的火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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