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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数据可用性很差。一些在其他国家很容易获得的数据在这里很难获得;有些人可以得到它,他们都使用自己的各种资源]
钱颖一:我们应该关注中国的主要经济问题
首先,我认为我们应该关注大问题,尤其是那些与中国经济相关的问题。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科学研究都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面向问题的,另一种是工具驱动的。学习物理需要问问题,但也需要工具,望远镜就是工具。问题和工具非常重要,它们可以分开做好研究,但它们可以一起做好研究。
就中国目前的发展而言,在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里,我们在学习经济教育的工具和掌握经济教育的方法方面取得了迅速的进步。它似乎是工具驱动的,也就是说,根据工具来发现问题。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它是基于工具来发现问题,它通常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或最大的问题。
然而,我们不应该责备学生或年轻教师对数学技术和方法的追求。我们应该鼓励他们继续学习尖端的方法和掌握先进的工具。根据我自己的研究和教育经验,学术生涯的不同阶段应该有不同的侧重点。对于大多数学者来说,当他们年轻的时候,比如做博士论文或者助理教授,这是一个学习最新方法和最好工具的好机会。打好基础对未来的应用研究和政策研究都有很大的帮助。
另一方面,对于更有经验的学者来说,仍然有必要思考和研究重大问题。因此,在中国,资深学者有责任把与中国经济相关的深层次问题和长期问题放在首位。
中国经济的问题越来越成为世界经济的问题,特别是在过去的两年里。现在没人能忽视中国的经济。但是在经济上做得好和在经济上做得好是不一样的。日本和德国在经济上做得很好,但是没有很多著名的经济学家。印度的经济没有中国好,但是有很多好的经济学家。这不是一个系统的统计变量,而是一个偶然的例子,但它表明,一个经济大国不会自动成为一个经济大国,也不一定是本国人能够对自己的经济做出最好的学术成就。
中国经济的发展道路为研究大问题提供了很多素材。因此,中国学者在这方面有一些天然的优势。我们的优势包括我们比外国人更了解系统细节,我们比外国人更好地掌握数据。但事实上,我们很清楚其中的困难,要将这些自然优势转化为学术优势并不容易。因为这不仅是经济学的问题,也是整个社会科学的问题。
与自然科学相比,社会科学在中国的发展要困难得多,经济学在近30年才开始向世界主流学习。而且,作为社会科学的一部分,经济学所研究的经济问题也是社会问题的一部分,因此它必然与哲学、历史学、政治学、社会学等学科密切相关。然而,我们的教育和研究在这些人文和社会科学方面还不够发达,经济学很难在一个单一的学科上取得进步,所以我们必须通过几代人的努力做出巨大的努力。中国未来的经济学家也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第二,要正确理解经济创新的含义,特别是关于中国经济问题的学术创新。当我们致力于研究中国的经济问题时,我们很容易看到中国现象和现有理论之间的差距,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敏感点。然而,我们不容易看到深层次的原因,更不用说机制和原则了。
因此,从理论、实证和政策上对经济创新进行严谨、系统和深入的研究是十分必要的。经济学的创新不能停留在对表面现象的描述上,而应该建立在深入分析的基础上,这不仅可以解释中国,而且具有普遍意义。中国特色是客观存在的,但如何解读中国特色是很有学问的,很难只从表面上说服人。
此外,过分强调中国的特点将使中国成为一个特例,缺乏普遍性。想象一下,如果工业化和现代化只能在基督教文化下实现,有普遍性吗?如果丰田在日本的管理经验完全是基于日本的特殊文化,比如武士道精神,那就不是一般的管理经验。但事实是,没有基督教文化,工业化和现代化仍然可以实现。没有武士道精神,精益管理是合适的,武士道精神是一般理论的力量。起源可能是特殊的,但复制取决于普遍性。
因此,如果基于中国的研究要有说服力,如果我们要摆脱特殊案例的困境,就必须把它放在更广泛的分析框架和更多国家的经验中。从一般理论到中国问题,再到一般理论,应该是一个过程。我发现外国经济学家对中国的问题并不感兴趣,但是他们在欣赏中国问题的研究时遇到了一些障碍。首先,他们不清楚中国制度环境的细节和中国数据的可靠性;其次,尽管大多数经济学家没有偏见,但他们坚持基本的经济理念,需要被理论和事实所说服。因此,我们仍然需要做令人信服的研究。
我觉得政治经济学是一个最有可能研究和发展理论创新、经验创新、学术创新并得到广泛关注的领域。我说的政治经济学,是指研究实体经济中的政治经济关系、政企关系和政商关系。经济问题从来都不是纯粹的经济问题,这在世界上所有国家都是一样的。然而,在中国,由于各种原因、历史原因和现实原因,国家和政府的力量尤为突出。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大问题。
我们中国经济学家在这一领域也有一些天然的优势,因为正是这些复杂的政治和经济关系、政府和企业的关系以及中国的政治和商业关系是外国经济学家最不了解的。他们可以很容易地用这些熟悉的关系来推断中国的情况,这可能导致不准确的判断。因此,这个领域应该是一个基于中国问题的经济创新的可能和有吸引力的领域。然而,这并不容易,因为正如许多人刚才讨论的那样,即使我们有一些信息优势,我们也可能不会有深刻的理解,因为这需要大量的历史知识,这超出了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等方面的知识,而且也不可能提取出普遍的原则和严谨的系统理论和实证研究。此外,这需要长期细致的研究,我认为这是我们中国经济学家的使命。
许:重视制度因素
中国的经济不是一个独立的经济,而是与政治、社会和中国制度相联系的。因此,当我们研究中国的经济问题时,我们遇到的最突出的困难之一就是中国制度的特点。然而,许多人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中国的制度特征与世界其他国家的制度特征有很大的差距。
因为中国在世界上有着独特的历史:第一,中国有着2000年的君主制,其他地方没有这么长的君主制。迄今为止,2000年的君主制度留下的制度遗产已经渗透到我们整个社会;第二种制度的其余特点是,我们自1950年以来完全照搬了苏联的制度。苏联体制产生的混合制度嫁接了中国传统,在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期间发生了变化,这是中国在改革开放前夕继承的制度。在此基础上,中国的制度在改革开放中发生了变化,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制度。
例如,当我们谈论金融市场时,世界上最早的金融市场的最基本的前提是保护私有产权。原因很简单,因为私有产权在证券市场交易。如果没有办法保护私有产权,那么证券市场就无法正常运行。所有的证券实际上都是金融合同,这些金融合同必须有一个能够执行合同的系统。当这个体系不存在时,这个金融市场就不能正常运行。
例如,所有发达金融体系背后的基本体系是独立的司法体系。在这种独立的司法制度下,金融监管是在1929年出现重大问题后引入的。金融监管是法院的辅助手段。
另一个例子是一系列与货币相关的宏观讨论。货币政策之所以在实体经济中发挥作用,实际上需要所谓的传导机制,即制度。不同系统下的传输机制不同。中国的传导机制与市场经济的传导机制有一个非常基本的区别,即软预算约束,这导致了中国传导机制的不同。当传导机制不同时,所有一系列与货币相关的原因在进入中国时都是不同的。所以从西方复制东西会犯错误。
白重恩:外国导向已经成为一个痛点
如果我们用经济学的框架来分析经济研究,我们可能不得不审视中国经济研究的供求问题。
从需求的角度来看,需求取决于价格。如果经济研究产生结果,我认为这非常重要,因为它是一根指挥棒。
两天前,我看到了康奈尔大学金融学教授写的文章《地方偏见》。他找到了14种顶尖的金融期刊,发现这些期刊中23%的文章使用了美国以外的数据,另外77%的文章使用了美国的数据。如果我们看看世界各国gdp的总量,很明显,美国并没有占到77%,但是世界前14大金融期刊中77%的实证文章都使用了美国的数据。
这导致了定位的问题。如果我是一名金融研究员,我应该学习哪个国家?显然,在研究美国问题时,有77%的机会被发表,发表的机会比例是77%对23%。康奈尔大学的教授称之为“自制”。目前,一些在海外接受过良好培训并精通经济研究工具的教师,虽然是中国人,在中国学校任教,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仍然使用外国数据来研究外国问题。因为这根指挥棒太强了。这对我们非常不利。它引领着我们的研究,这使得以中国问题为导向的高质量研究很少。我认为这既是一个难点,也是一个难点。
为什么很难?既然国外接力棒不起作用,我们可以用国内接力棒吗?我们的期刊在技术上非常粗糙、不准确和不负责任,并且发送了很多不好的文章。国内的学术评价体系非常不完善。虽然外文期刊有一定的公正性,但它们的定位是错误的。我认为这是我们经济研究发展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是中国社会科学独有的。
从供应的角度来看,我们的数据可用性很差。一些在其他国家很容易获得的数据在这里很难获得;有些人可以得到它,都是用他们自己的各种资源。要成为一个好的经济学家,首先,我们应该是一个好的企业家,否则你就不能得到这样的数据。如果你是一个简单的学者,你很难得到数据。所以这是一个影响我们供应的问题。
此外,我们还有一些特别重要的经济问题,它们的可观测性和可测量性都很差。事实上,刚才许程刚谈到了制度问题,但我们很难研究影响经济的最重要的问题——制度问题。当然,用大数据解决这个问题很好,但是我还没有看到这种前景。
我们系统中的许多地方都太不透明了。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望远镜,而是x光机,它可以穿透不透明的表面,让我们看到里面的东西。
如果研究系统不知道什么是系统,没有基本的观察,我们如何用书面的理论模型来描述系统?我也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我希望我们这些对体制内的体制有特殊认识的人,能够多与那些做学术研究的人交流,让做学术研究的年轻学者能够了解一些体制内正在发生的事情。我希望我们的学者能够主动去发现那些了解这个制度的人,向他们学习,了解这个制度的背景,然后我们就可以做出一个符合中国国情的理论模型。
徐小年:独立精神非常重要
中国的经济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了,事实上,我们的物质很丰富。在过去的30年里,我们遇到了许多过去经济学没有研究过的问题。我们需要学习各种理论,并在使用各种模型的基础上创造和发挥它们。事实上,我们有很好的历史背景和实践经验,可以使中国经济学为整个学术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但是如果我们想做出我们应有的贡献,我们首先必须有一个独立的精神和一个自由的头脑。如果你控制自己的思想,限制自己的研究,那是没有办法的。即使你有最好的材料,你也不能做一个精彩的项目。
经济研究不仅要独立于国内,还要独立于国外的趋势和国外的一些主流研究方法。在做研究的过程中,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在国外学习的时候确实学到了基础理论和基本分析方法,但是现在国外的主流经济学都是嵌入在自己的方法中的。让我们来看看经济理论的历史。伟大的思想家和经济学家没有模型。亚当。史密斯没有模型,科斯也没有模型,但他们都是伟大的经济学家。目前,国外只遵循这一模式,没有数据就不能发表文章。我认为这是有问题的。
当代经济中有许多无法用数学模型描述的重要问题,比如创新。创新是经济学、经济增长和经济发展中的一个重要问题,但在国际学术界却没有得到充分的体现。为什么?因为创新需要一个动态模型,这很难做到。你很难模仿熊彼特的想法,所以你不能发表文章,这导致很少的研究和创新。
例如,我国的制度问题在国外主流经济学中没有得到充分反映,新古典制度中既没有制度也没有创新。如此重要的问题不能在主流经济学中得到充分反映的原因之一,并不是每个人都认为它不重要,而是很难用主流方法写文章。
在美国学过经济学,在美国学过经济学,在美国教过经济学,我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反差,那就是真正的经济问题因为工具的限制而被抛弃,没有进行深入的研究。我们不得不说,这是世界主流经济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缺陷。我认为,如果中国经济要向前发展并在世界上获得一席之地,这种独立精神是极其重要的。
史正富:
世界已经变了,如果这个理论保持不变,它就会出丑
理论以现实世界为研究对象。当现实世界发生变化时,如果理论不变,就有必要出丑。伟大的理论变革必须发生在伟大的现实变革之后。今天的经济理论一般是工业资本主义经济学,以实体经济为研究对象。过去30年中最大的变化是,工业资本主义正在走向全球金融资本主义,这与过去大不相同。近年来,有三大实践变化没有引起经济学家的重视,导致现有经济理论中的许多主要理论失效。我认为七八个主要理论都失败了。
第一个真正的变化是,货币不再是一种货币。尽管我们仍在说传统货币本身有其内在价值,是一种特殊的商品,但今天的货币只是一张纸,美元背后没有黄金联系。几十年后,这张纸仍在世界各地流传。纸币的流通是由一个国家的政治决定决定的。纸币在美国发行后,其结果是纸币的数量远远超过了传统意义上gdp生产经营所需的纸币数量。
第二个现象,我称之为金融业的国际化。以前的金融业是一个中介服务组织,一个连接储户和投资者的中介组织。今天,我们都知道,金融系统的主要部分不再是中介,而是自助和自我流通,在与他人无法理解的我们自己创造的产品,即所谓的金融衍生品的交易中创造利润和损失。
与中间金融相比,自循环金融具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规模。众所周知,在2007年次贷危机爆发前,金融衍生品交易余额达到600万亿美元,但危机爆发后,估计还剩下30万亿美元。金融业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了,因为金融业发展的根本原因是金融衍生品的发展,金融衍生品将大部分主要生产要素转化为金融投资产品,而不是一般商品。虽然这发生在19世纪,但在过去的30或40年里,它确实得到了大规模的发展。从石油到棉花再到玉米、大豆和金属,它们都成了交易对象,交易所已经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投资产品。
为什么要指出这一点?因为投资产品和一般商品的最大区别在于,一般商品是为自己消费而购买的,当它们价格高时,购买量就少,当它们价格低时,购买量就多。然而,投资产品的情况并非如此。很有可能价格越高,你购买的投资产品就越多,因为我认为它会上涨。投资产品可以导致价格长期上涨,价格上涨导致需求增加,需求增加导致价格上涨。这被称为正反馈,与一般经济所要求的负反馈正好相反。因此,由生产要素和其他金融衍生品组成的新金融市场的价格受到了挑战:
首先,均衡价格理论受到挑战。在现代金融市场中,资产价格的定价不再符合均衡价格。跟随大宗投资趋势的形式创造了一种新的赚钱方式。现在金融资产的定价应该叫做建设价格,它是国家政策、主流资本市场和市场自发力量相互作用的结果。我认为我们可以写一个模型来描述这个过程。
第二个受到挑战的理论是市场理论。一国自由经济的一般商品市场是否有效,是否具有国际竞争力,取决于基本要素市场,即在具有投资行为的基本要素市场下,该国是否能够有一个强大的要素供给环境。这种要素供给环境是由国家资本和市场自发力量相互作用而形成的。这可以解释西方500年的发展历史和发展中国家的悲剧。
第三个理论影响是货币理论,其中货币的数量必须扩大。最初的mv=pq(编者按:货币数量乘以货币流通速度等于价格乘以商品总量)。这笔钱的价格是物流和服务的价格,而不是金融产品的价格。现在我们要加上资产的价格,即物质价格和资产价格构成一个新的价格指数。我们宏观经济学中的通货膨胀通常指的是物质价格。货币需求不仅流入实体经济,也流入虚拟经济。关于货币总量的计量,什么是适当货币量的概念已经改变。
第四,货币政策的传导机制开始失灵。我们谈到了钱、利息和投资。现在货币对利息不一定有效,货币不一定影响利息,利息也不一定决定投资。我发现它不是货币利息投资,而是货币市场债务。除了债务,经济增长的关键取决于债务是投资于生产性资本还是虚拟经济。
最后一个是中央银行,它的理论和性质已经改变。每个人都认为你可以用钱长期支持财政政策和经济增长。现在,央行已经成为小额资产的买家,直接参与市场交易,最明显的是购买有毒资产和大公司的股权。
新的经济现象导致我们的经济理论发生内部变化。关键取决于经济学家是否能够面对现实,关注现实中的重大问题,进行自己独立的研究。如果结合中国的实践,可以促进经济学的学术进步。(记者宋益康整理)
标题:如何解决当代中国经济学的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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