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镜头WeLens
当像“3.11”地震这样的灾难发生时,我们总能看到日本人在灾难后有条不紊的样子。
这让3月11日在现场接受采访的英国记者理查德·劳埃德·帕里非常震惊。
他说他所看到的一切只能发生在日本:
“我的麻烦之一是拒绝时不时地给食物...他们自己的食物通常只能维持几天或几个小时。这些刚刚失去家园的人会为不能招待他们的客人而道歉,表现出一点悲伤和真诚。尽管从汽油到卫生纸的几乎所有东西都长期供不应求,但没有人公然抢劫过人们,也没有商人抓住机会提价。我从未见过打架、大声争吵或意见分歧,最明显的是,没有人会感到自怜。”
当时,每个外国记者都深感震惊,劳埃德·帕里当时认为这是人性中最好的一面。
但后来,他听说了大川小学的故事,但那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开始思考:
这种灾难是有条不紊的,它是否也隐藏着一些无奈和问题?
海啸后的整整一个月,学生们为遇难者的灵魂祈祷。
劳埃德·帕里花了六年时间进行采访和研究,并写了《巨浪下的小学》一书。
镜头就此采访了他。
在他看来,与其将日本灾后的反应解读为乐观,不如说是出于耐心和无助。
耐心并不总是好品质。在某些情况下,它将成为追求真理的障碍。
大川小学发生了什么
“如果你将面临一场大地震,对你来说最安全的避难所可能是日本,而在日本最安全的避难所是学校。”
在“3.11”地震中,不到2%的受害者是学生,其中4/5在学校外遇难。
在日本,学校通常是最坚固的建筑,在自然灾害发生时用作紧急避难所。
福地村的许多小学生都在大川小学上学。地震当晚,这些孩子没有一个回家。但是他们的父母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关心。
根据父母的常识,学校比家更安全。教学楼比住宅楼要坚固得多,老师们都接受过紧急训练,学校会不时举行紧急逃生演习。
父母认为孩子们可以第二天一早回家。
然而,大川小学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在“3.11”地震中,75名日本儿童在老师的照顾下丧生。其中,74人来自大川小学。
废墟周围留下的学生名单
劳埃德·帕里在接受镜头采访时说:“与我的家乡英国相比,日本人更愿意相信,而不是质疑政府。”
后来收集的证据表明,大川小学副校长犯了一个致命的决策错误。
地震和海啸相隔50多分钟。在这50分钟里,副总统从广播和当地政府的扩音器里听到了几次海啸警报,但是他决定让孩子们呆在学校的操场上。
学生们应该很容易躲过这场灾难。操场后面有一座山,只需要5分钟就能爬上去。
直到大海到来,副校长终于下令疏散,他犯了第二个错误。他选择了疏散路线,这样学生们就可以迎面朝着海浪走去。
大川小学疏散路线图
副校长们之所以一个接一个地犯错,是因为学校应急手册存在明显的缺陷。
为了应对海啸,大川小学的手册保留了模板中的一般规则:“主要疏散地点:学校操场。发生海啸时的二级疏散位置:空学校附近的土地或公园。
然而,整个村子里没有公园。
后来发生的悲剧也证明了此时没有土地可以拯救孩子的生命。
这个地势低洼的城镇被完全淹没了
正是因为模板指令含糊不清,副校长在紧急情况下犹豫不决。在这方面,负责监督手册制订的校长和负责审查手册的政府教育委员会都应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是每个家长都想找出真相
遇害的孩子中有娜奥米12岁的女儿小青。
芷梅的岳父是一个传统而严厉的人。灾难发生后,他坚持让芷梅呆在家里照顾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孩子,尽他作为儿媳的职责,给他找孩子的工作。
海啸发生两天后,他带回了消息:
“我找不到一点阳光。我听说只有几个孩子幸存下来,但小青不在那里。我认为没有任何希望。你最好放弃。”
“我们必须接受现实。现在的重点是照顾活着的孩子。”
我岳父的权威不容置疑:芷梅的婆婆哭了,被公公严厉斥责,并命令她收起眼泪。
海啸来袭时,大川小学的钟停了:下午3: 36。
在这个日本村庄,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流露出来的悲伤、愤怒和其他情绪仍然被认为是不恰当的。
在一次关于走过场和敷衍过去情况的官方简报中,一些家长拒绝轻易放过涉嫌渎职的校长。
他们质疑为什么事发当天校长不在学校,为什么事后他没有参与救援,甚至没有看一眼现场。
那些不说话的父母也失去了他们的孩子,但相反,他们同情校长的经历,发现那些大喊大叫的父母很尴尬。
你怎么能这样跟老师和官员说话?
在这场灾难的周年纪念日,一个女人把她的花束扔进了海里。失去亲人后,许多日本人不想公开,而是默默地消化他们的痛苦。
处于困境中的孩子的父母逐渐被分为两类。
其中一个团体的代表是紫藤左代梅,他要求调查真相,澄清责任。
另一种代表是芷梅。面对这场灾难,他们依靠自己微薄的力量独自应对。
为了找到女儿的尸体,志美拿了一张挖掘机操作证——在日本很少有女性有这种资格——在泥地里搜寻了几个月。
大川小学遗址前有一个临时花坛。像志美这样找不到孩子、办不到葬礼的父母会来这里悼念他们的孩子。
“巨浪下的小学”描述了两类父母之间的敌意:
“他们互相怨恨,因为他们对灾后彼此的工作有不同的看法...在佐德米看来,这两个不同的任务——挖掘真正的烂泥和挖掘官僚体系中的烂泥——是相辅相成的。因此,对芷梅的蔑视使她迷惑不解。”
“发现真相,迫使当局承担责任,也将迫使他们开始搜索,”她说我们将继续通过采访媒体施加压力,以免失去公众的关注。我从未阻止她获得驾驶挖掘机的资格,也从未批评过她。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像平邑夫人这样的人希望我们按照他们的方式做事。“
但在内奥米看来,她所谓的“福地集团”实际上是一种阻碍,会造成社会尴尬。因为他们直言不讳,一些局外人认为左黛眉和她的朋友是大川小学家长的领导,代表所有家长。”
“然而,按照日本人的标准,他们毫无顾忌的坦率无异于赤裸裸的攻击,这激怒和羞辱了许多人。他们在公开会议上批评政府官员,认为这是不可原谅的粗鲁行为。”
“他们对教育委员会的谴责威胁到了志美苦心经营的脆弱关系——她的挖掘工作依赖于市政府对挖掘者的同情、对燃料的支持以及继续搜索工作的必要许可。”“我对教育委员会也很不满意,”芷梅告诉我但是我们需要他们,我们需要他们的合作来做我们必须做的事情。“
提倡宽容的民族性格
在劳埃德·帕里看来,忍耐是刻在日本骨头上的一个民族特征。除了频繁的地震和海啸之外,世界上十分之一的活火山位于日本,漫长的沿海地区每年夏天都遭受台风的袭击。
《大浪下的小学》写道:
“残酷的自然环境所孕育出来的品质往往反映在民族特征上。例如,俄罗斯人信奉黑暗宿命论,美国西部的拓荒者坚韧不拔,而日本人崇尚耐心或毅力,表现出不同形式的耐力、耐心或毅力。”
福岛小学在一个临时避难所举行了毕业典礼。
外国记者在灾区看到的感人自救场面是一个负面信号:
“在灾难发生后的最初几天,毅力是团结混乱的难民的力量,但正是这种力量阉割了政治,使日本人感到他们的个人权利是无用的,他们不必为国家的困境承担个人责任……”
“海啸摧毁了他们的家园后,幸存者很快组织起来,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但他们这样做是出于本能,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自然的道德要求。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不指望官方援助。如果类似的灾难发生在西方国家,受灾的人们会迅速而强烈地想知道:政府在哪里?在2011年的日本,这是一个很少提及的问题。”
2016年,时任美国驻日本大使的凯瑟琳·肯尼迪来到大川小学献花。
问责的声音很少,如果福岛核电站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听到的声音会更少。
那时,到处都可以听到另一个口号:“加油”。
劳埃德·帕里说:“在我看来,加油这个词背后的意思是,从长远来看,他们所经历的是有益的,这削弱了对那些遭受痛苦的人的同情。”
指控人们起诉政府
50多个家庭在海啸中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其中不到一半——23个家庭——决定站出来起诉政府。
这23个家庭直到上诉有效的最后一刻才正式提交起诉书。
不难看出,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克服各种顾虑并达成协议。
如果类似的悲剧发生在西方世界——数十名儿童因“人为灾难”而丧生——许多律师会自愿帮助受害者的家人上法庭。
开庭那天,原告父母提出的标语写道:“尽管我听了老师的话!”
劳埃德·帕里在接受《镜头》采访时说:“在日本人眼里,起诉他人是一种极端激进甚至暴力的行为。这是一个非常私人的问题,不应该公开,也不应该让每个人都知道。”
他还在书中写道:
“在日本,人们本能地讨厌采取法律行动,并觉得那些这样做的人自己违反了一些影响深远的不成文法律。这种行为被认为是毅力的失败,违反了农村社会的潜规则。人们普遍认为,提起诉讼的人——尤其是那些起诉政府的人——将不可避免地面临不愉快的结果:社会反对、排斥,甚至迫害。”
吉冈是一名律师,他帮助这23个家庭上法庭。他理解人们的担忧:
“这不是那种明显或明显的伤害,但人们可以隐约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责备。如果客户有一个在当地政府工作的亲戚,亲戚的生活可能会很困难。在学校,当事人的子女将被指出是上法庭的人的子女。互联网上也会有尖刻的评论。”
一名男子在灾难纪念碑前哀悼。
即使是为原告作证的证人也不得不面对周围的压力。
灾难发生当晚,千叶救出了大川小学唯一幸存的老师。当时,老师的衣服是干的,完好无损。
因此,当老师讲述自己在水里挣扎的故事时,千叶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撒谎。
海啸后的大川小学
千叶公开揭穿了老师的谎言。
然后,他感到一种微妙的指责。
他经营一家汽车修理店,他发现政府官员不要求他修理汽车,企业纷纷涌向竞争对手。
他的朋友温柔地提醒他,为了自己的利益,最好保持沉默。
“在农村社会,人们普遍认为,如果你说得太多或做了有争议的事情,政府不会照顾你。”千叶说,“他们不会修复你家门前的道路,也不会提供任何官方福利。人们就是这么想的。”
主动道歉,绝不承认错误
2011年冬天,校长给家长写了一份道歉声明。
他似乎很真诚:“不管我有多抱歉,缺乏正确的应急手册以及未能提高员工的危机意识都是不可原谅的。”
但他们淡化了自己的责任,将其归咎于“粗心大意”。
法官和家长走到学校的后面,得出结论,这条逃生路线完全可行。
在后来的简报会上,家长们想尽一切办法向校长施压,希望他承认这是一个“错误”,而不是粗心大意。
家长们注意到,当校长被问及问题时,坐在他旁边的教育委员会副主席用手捂住嘴,向校长耳语并指着桌上的一些文件。
校长紧张地看着副校长,并按照他的指示继续支吾其词,说,“我非常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道歉。然而,我不认为这是一个错误,我自己也不会这么说。”
劳埃德·佩里在《大浪下的小学》中发表了他的看法:
“石卷市的人并不十恶不赦。他们在许多方面都很勇敢。他们自己也是受害者:然而,他们从未放弃他们的公共责任感。尽管现实中存在障碍,但它们仍然维持着政府职能部门的正常运转...并重新安置成千上万无家可归的家庭。”
“作为个人,他们不知疲倦地工作并牺牲了自己。没有他们,绝望的情况会恶化几次。然而,当你面对自己的失败时,就像大川小学一样,个人的热情和同情心被集体本能所扼杀,这是一种保护组织免受外部攻击的本能。面对无可辩驳的指控,个人蜷缩起来,躲在日常工作和官僚主义的保护伞下。教育委员会的成员都是善良勤奋的当地男女,但现在他们的脸已经不见了。他们的忠诚是为了更高的事业,远远高于公共责任或个人尊严——为了保护本组织的声誉不受进一步损害,最重要的是保护它免受法律制裁。”
2016年,当地法院做出了判决。
在一次采访中,劳埃德·帕里告诉镜头:“家长在起诉书中明确表示,校长不应受到指责,负责监督的教育部门也应受到指责。我不记得教育委员会是如何为自己辩护的,但最终,法院支持了父母的主张。"
父母打赢了官司,政府必须为每个失去的孩子赔偿6000万日元(约385.3万元人民币)。
政府对判决提出上诉。二审维持了原判。政府继续上诉,并向日本最高法院提起诉讼。
一位父亲将判决放在女儿的祭坛前。
家长们对这个结果也不满意。
这一判断清楚地表明了老师们的错误,老师们应该及时把孩子们带出去。然而,判决中没有提到应急计划中的疏漏以及校长和教育委员会的责任。
幸存的老师也没有出庭作证。自从讲了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后,父母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大川小学举行集体悼念仪式
左黛眉的期望下降了空,她想从老师口中了解更多的细节:
“那天是什么日子,风吹得怎么样,当时的气氛如何,孩子的心情如何?老师真的想拯救他们的生命吗?这孩子觉得冷吗?他们想回家吗?我的孩子怎么样了?谁是最后一个和她说话的人?她逃跑时谁和她在一起?她握过谁的手吗...我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劳埃德·帕里告诉镜头,大川小学的悲剧并没有在日本社会引起多大的波澜,甚至比它在西方世界的强烈反响还要糟糕。
这让劳埃德·帕里迷惑不解,但后来他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18500人死亡。人们的态度是,大川小学的确是一个悲剧,但它与其他悲剧没有什么不同。”劳埃德·帕里说。
海啸就像是日本社会的隐喻。
佐代美对劳埃德·帕里说:
“这个孩子被一个看不见的怪物谋杀了,我们向它发泄了我们的愤怒,但是它没有回应。它就像没有人类温暖的黑暗阴影。海啸是一个可见的怪物。然而,无形的怪物将永远存在。”
劳埃德·帕里问她,“什么是无形的怪物?”
她回答说:“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这是日本人所独有的,他们只注重事物的表面,它隐藏在那些从不道歉的人的骄傲之中。”
原标题:“我厌倦了他们无止境的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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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大浪下的小学》:“我厌倦了他们无尽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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